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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促織
宣德間，宮中尚（崇尚）促織之戲，歲（每年，名作狀）征（于）民間。此物故（本來，原來）非西產(chǎn)；有華陰令欲媚（取悅，討好）上官，以（用，介詞）一頭進(jìn)（進(jìn)獻(xiàn)），試使斗而（連詞，表承接）才（顯示出才能，名作動(dòng)），因（于是）責(zé)（責(zé)令，攤派）（之）常供。令以（之：把，介詞）責(zé)之里正。市中游俠兒（游手好閑的人）得佳者籠（用籠子，名作狀）養(yǎng)之，昂（使……高昂，抬高，使動(dòng)）其直（同“值”，價(jià)格，價(jià)錢），居（儲(chǔ)存）（之）為（當(dāng)作）奇貨。里胥猾黠，假此科斂（攤派、聚斂）（于：向）丁口（指百姓），每責(zé)一頭，輒（總是）傾（使……耗盡，使動(dòng)）數(shù)家之產(chǎn)。
邑有成名者，操童子業(yè)（從事……行業(yè)），久不售（考?。?。為人
2、迂訥（拘謹(jǐn)不善于說話），遂為（被）猾胥報(bào)充里正役（被動(dòng)句），百計(jì)營謀不能脫。不終歲，薄產(chǎn)累（牽連，妨礙）盡（耗盡）。會(huì)（恰逢，正趕上）征促織，成不敢斂（于：向，介詞）戶口（指住戶和人口），而（卻）又無所賠償，憂悶欲死。妻曰：“死何裨益（補(bǔ)益）？不如自行搜覓，冀（希望）有萬一之得?！背扇唬ㄕJ(rèn)為……正確，意動(dòng)）之。早（在早上，名作狀）出暮（在晚上，名作狀）歸，提竹筒絲籠，于（在，介詞）敗堵（墻）叢草處，探石發(fā)（打開）穴，靡（無）計(jì)不施，迄（始終，終究）無濟(jì)（成功）。即捕得三兩頭，又劣弱不中于（和，與，介詞）款（規(guī)格，款式）。宰嚴(yán)限追比，旬余，杖（杖打，名作動(dòng)）至百，兩股（大腿）間膿血流離，并蟲亦（
3、連……也）不能行捉矣。轉(zhuǎn)側(cè)床頭，惟思自盡。
時(shí)村中來一駝背巫，能以（憑借，介詞）神卜。成妻具（準(zhǔn)備）資詣（到）問。見紅女白婆，填塞門戶。入其舍，則密室垂簾，簾外設(shè)香幾。問者爇（點(diǎn)燃）香于（在，介詞）鼎（介后），再（兩次）拜。巫從旁望空代（之）祝（禱告），唇吻翕（合）辟（開），不知何詞。各各竦立（恭敬地站著）以（連詞，表修飾，地）聽。少間（過了一會(huì)兒），簾內(nèi)擲一紙出，即道人意中事，無毫發(fā)爽（差錯(cuò)）。成妻納錢（于：在）案上，焚拜如前人。食頃（過了一頓飯的功夫），簾動(dòng)，片紙拋落。拾視之，非字而（卻，表轉(zhuǎn)折，連詞）畫：中繪殿閣，類蘭若；后小山下，怪石亂臥，針針叢棘，青麻頭伏焉（兼詞，兼“于之”，在
4、那里）；旁一蟆，若將躍舞。展玩（仔細(xì)觀看）不可曉。然睹促織，隱中胸懷。折藏之，歸以（介詞，把）（之）示成。
成反復(fù)自念，得無（是不是，恐怕）教我獵蟲所（……的地方）耶（嗎）？細(xì)瞻景狀，與村東大佛閣逼（很）似。乃強(qiáng)起扶杖，執(zhí)圖詣（到）寺后，有古陵蔚（草木茂盛的樣子，此指高大）起。循陵而（連詞，表修飾）走，見蹲石鱗鱗，儼然（特別像）類（像）畫。遂（于是）于（在，介詞）蒿萊中側(cè)聽徐行，似尋針芥。而（但是，表轉(zhuǎn)折，連詞）心目耳力俱窮（用盡，形作動(dòng)），絕（完全）無蹤響。冥（深）搜未已（停止），一癩頭蟆猝然（突然）躍去。成益（更加）愕，急逐（追逐）趁（追趕）之，蟆入草間。躡（悄悄追隨）跡披（撥開）（之
5、：代草叢）求，見有蟲伏（于：在）棘根。遽（急忙，馬上）撲之，入石穴中。掭（撩撥）以（用，介詞）尖草（介后），不出；以（用，介詞）筒水灌之，始（才）出，狀極俊健。逐而（表承接，連詞）得之。審（仔細(xì)）視，巨身修（長）尾，青項(xiàng)（脖子）金翅。大喜，籠（用籠子裝著，名作動(dòng)）歸，舉（全）家慶賀，雖（即使）連城拱璧不啻（止）也。上于盆而（表修飾，連詞）養(yǎng)之，蟹白栗黃，備極（非常）護(hù)愛，留待限期，以（來，表目的連詞）塞（應(yīng)付，敷衍）官責(zé)。
成有子九歲，窺父不在，竊（偷偷地）發(fā)（打開）盆。蟲躍擲徑出，迅不可捉。及（等到）撲入手，已股（大腿）落腹裂，斯須（一會(huì)兒）就斃。兒懼，啼（哭）告母。母聞之，面色灰死，大驚
6、曰：“業(yè)根，死期至矣！而（同“爾”，你的）翁歸，自與汝復(fù)算耳！”兒涕而（表修飾，連詞，地）去。
未幾（沒多久），成歸，聞妻言，如被（覆蓋）冰雪。怒索兒，兒渺然（無影無蹤）不知所往。既而（不久）得其尸于（在，介詞）井（介后），因而化怒為悲，搶（碰撞）呼欲絕。夫妻向隅（墻角），茅舍無煙，相對默然，不復(fù)聊賴（同義連用，依賴，寄托）。日將暮，取兒藁（用草席裹著，名作狀）葬。近（形作動(dòng)，靠近）撫之，氣息惙然（氣息微弱的樣子）。喜置（之）（于）榻上，半夜復(fù)蘇。夫妻心稍慰，但兒神氣癡木，奄奄思睡。成顧（回頭看）蟋蟀籠虛（空著），則氣斷聲吞（出不來氣，說不出來話，形容極度悲傷），亦不復(fù)以兒為念，自昏達(dá)曙，
7、目不交睫（閉上眼睛睡覺）。東曦（日光）既（已經(jīng)）駕，僵臥長愁。忽聞門外蟲鳴，驚起覘（偷偷地看）視，蟲宛然尚（還）在。喜而（表修飾，連詞，地）捕之，一鳴輒（就）躍去，行且速。覆之以（用，介詞）掌，虛若無物；手裁（同“才”，剛剛）舉，則又超忽（輕快而且高）而（連詞，表修飾）躍。急趨（追趕）之，折過墻隅，迷其所在。徘徊四顧，見蟲伏（于：在）壁上。審（仔細(xì)）諦（看）之，短小，黑赤色，頓（立刻）（發(fā)現(xiàn)）非前物。成以（因?yàn)?，連詞）其小，劣（意動(dòng)，認(rèn)為……不好）之。惟（只）彷徨瞻顧，尋所逐者。壁上小蟲忽躍落（于：在）襟袖間，視之，形若土狗，梅花翅，方首，長脛，意似良。喜而（連詞，表修飾，地）收之。將獻(xiàn)公堂，
8、惴惴恐不當(dāng)意，思試之斗以（來，表目的，連詞）覘（偷偷地看）之。
村中少年好事者（定后：村中好事少年）（整句翻譯：村子里有一個(gè)不務(wù)正業(yè)的年輕人），馴養(yǎng)一蟲，自名（命名，名作動(dòng)）“蟹殼青”，日（每天，名作狀）與子弟（古今異義，年輕人）角，無不勝。欲居（儲(chǔ)存）之以（介詞，憑借，用）（之）為（動(dòng)詞，謀取）利，而（因而）高（使……高，抬高，使動(dòng)）其直，亦無售（買）者。徑造（到）廬訪成，視成所蓄（養(yǎng)），掩口胡盧而（連詞，表修飾，地）笑。因（于是）出己蟲，納（放）（之）（于：在）比（并排的）籠中。成視之，龐然修偉，自增慚怍（慚愧），不敢與較。少年固（堅(jiān)決）強(qiáng)之。顧（但是）念蓄劣物終無所用，不如拼（使……拼
9、斗）（之）/博（博?。┮恍?，因合納(放)（之）（于）斗盆。小蟲伏不動(dòng)，蠢若木雞。少年又大笑。試以（用，介詞）豬鬣毛撩撥蟲須，仍不動(dòng)。少年又笑。屢撩之，蟲暴（突然）怒，直奔，遂相騰擊，振奮（古今異義，振動(dòng)翅膀）作聲。俄（短時(shí)間，一會(huì)兒）見小蟲躍起，張尾伸須，直龁（咬）敵領(lǐng)（脖子）。少年大駭，急解/令(讓)休止。蟲翹（舉）然矜（夸耀）鳴，似報(bào)主知。
成大喜。方（正當(dāng)）共瞻玩，一雞瞥來，徑進(jìn)以（來，表目的，連詞）啄。成駭立愕呼，幸啄不中，蟲躍去尺有（同“又”）咫。雞健進(jìn)，逐逼之，蟲已在爪下矣。成倉猝莫知所救，頓足（跺腳）失色。旋（隨即）見雞伸頸擺撲，臨視，則蟲集（停）冠上，力（用力，名作狀）叮不
10、釋（放開）。成益（更加）驚喜，掇（拾起）置（之）（于：在，介詞）籠中。
翼（同“翌”，第二天）日進(jìn)宰，宰見其小，怒呵成。成述其異，宰不信。試與他蟲斗，蟲盡靡（倒下，引申為失敗）。又試之（以：用，介詞）雞，果如成言。乃賞成，獻(xiàn)諸（兼詞，兼“之于”）撫軍。撫軍大悅，以（用，介詞）金籠進(jìn)（進(jìn)獻(xiàn)）（于：給）上（上級(jí)），細(xì)疏（名作動(dòng)，陳述）其能。既（已經(jīng)，……以后）入宮中，舉（拿，用）天下所貢蝴蝶、螂螳、油利撻、青絲額一切異狀遍試之，莫出其右（上）者。每聞琴瑟之聲，則應(yīng)節(jié)而（表修飾，連詞）舞。益（更加）奇（認(rèn)為……奇特，意動(dòng)）之。上大嘉悅，詔賜撫臣名馬衣緞。撫軍不忘所自，無何（沒多久），宰以（憑借，
11、介詞）卓異聞（使……聽聞）（于上）。宰悅，免成役。又囑學(xué)使俾（使，讓）（之）入邑庠（縣學(xué)）。后歲余，成子精神復(fù)舊，自言身化促織，輕捷善斗，今始蘇耳。撫軍亦厚賚（賞賜）成。不數(shù)年，田百頃，樓閣萬椽，牛羊蹄躈各千計(jì)；一出門，裘馬過世家焉。
異史氏（作者自指）曰：“天子偶用一物，未必不過此已忘；而（但是，表轉(zhuǎn)折，連詞）奉行者即為定例。加以/官貪吏虐，民日(每天，名作狀)貼（抵押）婦賣兒，更（輪流，輪番）無休止。故天子一跬步，皆關(guān)民命，不可忽也。獨(dú)（唯獨(dú)）是（這個(gè)）成氏子以（因?yàn)椋樵~）蠹貧，以（因?yàn)?，介詞）促織富，裘馬（穿著皮衣，駕著馬車，名作動(dòng)）揚(yáng)揚(yáng)。當(dāng)其為里正，受撲責(zé)時(shí)，豈意（料想）其至此哉！天將以（用，介詞）（之：代促織）酬長厚者，遂使撫臣、令尹，并受促織恩蔭。聞之：一人飛升，仙（成仙，名作動(dòng)）及雞犬。信（確實(shí)）夫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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