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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篇 朱先生退兵·小說閱讀
閱讀下面的文字,完成文后題目。
朱先生退兵
陳忠實
那天清晨,朱先生正在書房里誦讀。門房老者張秀才來報告,說省府衙門有兩位差人求見。朱先生頭也不抬:“就說我正在晨誦?!睆埨闲悴呕氐介T口如實報告后,兩位差官大為驚訝,隨之上了火:“晨誦算什么?我這里有十萬火急命令,是張總督的手諭,你問先生接不接?”張秀才再來傳話:“先生正在晨讀。愿等就等,不愿等了請自便?!眱晌徊罟僦缓玫戎?。
朱先生晨誦完畢,接了差官的信,果然是張總督的親筆手諭。張總督信中說舉事時逃跑的清廷巡撫方升,從甘肅寧夏攏集起二十萬人馬反撲過來,大軍已壓至姑婆墳扎下營寨,離西安不過二百里路,要與革
2、命軍決一死戰(zhàn),古城百姓將必遭涂炭。因此想請朱先生前往姑婆墳,以先生之德望,以先生與方升之交誼,勸方升退兵。
朱先生看罷,對兩個差人說:“儒子只讀圣賢書,不曉軍事,又無三寸不爛之舌,哪有回天之力!”說罷就轉(zhuǎn)身走了。兩個差官氣得臉色驟變,氣呼呼跳上車走了。朱先生聽得門口清靜下來,收拾行李,夾了一把黃油布傘就出了白鹿書院。午時,兩位差官又駕著汽車來了,而且?guī)砹藦埧偠降拿貢iT房老者張秀才如實相告:“走了。先生躲走了。”
傍晚時分,在張總督的總督府門前,一位背著褡褳夾著油傘的人徑直往里走。荷槍實彈的衛(wèi)兵橫槍擋住。那人說:“我找張總督?!毙l(wèi)兵嘴里連續(xù)呼出五個“去去去去去!”那人就站在門口大聲呼叫起
3、張總督的名字,而且發(fā)起牢騷:“你三番兩次請我來,我來了你又不讓我進門。你好不仗義!”這時候一輛汽車駛到門口停下,車上跳下兩個人來,順手抽了衛(wèi)兵一記耳光,轉(zhuǎn)過身就躬下腰說:“朱先生請進?!敝煜壬豢矗窃绯科茐乃空b的那兩位差官,便跟著差官走進總督府見了張總督。張總督挽著朱先生坐下,親昵地怨喧道:“先生你是腿上的肉蟲兒不得死了?放著汽車不坐硬走路!”朱先生說:“我是土人,享不了洋福,聞見汽油味兒就惡心想吐。”張總督說:“我真怕你不來哩!正準備三顧茅廬,我親自去你的書院哩。”朱先生笑說:“縱是孔明再生,看見你這身戎裝,也會嚇得閉氣,何況我這個土人。”
第二天一早,張總督起來時,已經(jīng)找不著朱先生
4、,連連嘆惋:“這個呆子,書呆子!”隨之帶了一排士兵乘車追出城去。
朱先生已經(jīng)踏上咸陽大橋,一身布衣一只褡褳一把油傘,晨光熹微中,仍然堅持著晨誦,連嗚嗚吼叫的汽車也充耳不聞,直到張總督跳下車來堵住去路,朱先生才從孔老先生那里回到現(xiàn)實中來,連連道歉:“總督大人息怒!我怕打擾你的瞌睡就獨自上路了。”張總督好氣又好笑說:“這十二個衛(wèi)兵交給你,請放心。我已經(jīng)給他們交代過了?!敝煜壬D(zhuǎn)過身瞅一眼站成一排溜兒的兵士,搖搖頭說:“這十二個人不夠。把你的兵將一滿派來也不夠。要是你能打過方升,你還派我做什么?回吧回吧,把你這十二個兵丁帶回去護城吧!”張總督不由臉紅了說:“那你總得坐上汽車呀!”朱先生不耐煩了:“
5、我給你說過,我聞不慣汽油味兒……”說罷一甩手走了,嘴里“咕咕嘟嘟”又進入晨誦了。張總督追上來再次相勸。朱先生卻輕輕松松地說:“你誦一首咸陽橋的詩為我送行吧!”張總督心不在焉又無可奈何地誦道:
渭城朝雨浥輕塵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勸君更進一杯酒,西出陽關無故人。
朱先生擊掌稱好之后,自己也吟誦起來:
車轔轔,馬蕭蕭,行人弓箭各在腰。爺娘妻子走相送,塵埃不見咸陽橋……
朱先生吟誦至此,熱淚涌流,轉(zhuǎn)過身扯開步徑自走了。
兩日后,朱先生回到省城復命張總督。這時,方巡撫已經(jīng)罷兵,帶領二十萬大軍撤離姑婆墳,回歸甘肅寧夏去了。
張總督立即傳令備置酒席,為朱先生接風洗塵壓驚慶功。朱先生從褡褳里掏出食物
6、,大吃大嚼起來。張總督難為情地說:“先生這不寒磣我嗎?”朱先生不以為然。吃罷喝了一杯熱茶,背起褡褳告辭。張總督死拉住不放:“我還想請先生留下墨寶?!敝煜壬址畔埋籽?,執(zhí)筆運腕,在宣紙上寫下兩行稚頭拙腦的娃娃體毛筆字:
腳放大,發(fā)鉸短
指甲常剪兜要淺
張總督皺皺眉頭不知所云。朱先生笑說:“我這回去姑婆墳,一路上聽到孩童誦唱歌謠,抄錄兩句供你玩味?!闭f罷又背起褡褳要走。張總督先要用汽車送,又要改用轎子,又要牽馬馱送。朱先生說:“不宜車馬喧嘩?!?節(jié)選自陳忠實《白鹿原》,有刪改)
1.請簡要分析文中畫橫線部分敘事視角運用的特點和作用。
答:_______________________
7、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答案?、傥闹挟嫏M線部分變“朱先生”為“那人”,是一種有限視角,拉遠了敘述者和事件、人物的距離,這樣寫的主要作用是制造一種陌生化的效果。②更客觀地表現(xiàn)了張總督的手下對普通百姓的疏遠和傲慢態(tài)度,這也從側(cè)面表現(xiàn)了張總督的形象,還暗示了朱先生之所以與張總督保持若即若離的關系的原因。
2.小說選段主要寫了朱先生退兵之事,但是對朱先生如何退兵的情節(jié)一字不提。作者為什么這樣處理?請結(jié)合小說進行分析。
答: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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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案?、購男≌f主題來看,小說重在突出朱先生為民請命的擔當精神,而如何退兵的情節(jié),與此沒有太大的關系。②從人物(關系)來看,小說重在表現(xiàn)朱先生與張總督之間若即若離的關系,對如何退兵的情節(jié)一字不提,可以更集中地表現(xiàn)人物之間的關系,豐富人物形象。③從藝術效果來看,對如何退兵的情節(jié)一字不提,起了留白的作用,也打破了讀者的閱讀期待,能夠引起讀者豐富的想象。
3.本文語言很有特點,請簡要概括分析。
答: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答案
9、①人物語言極具個性,朱先生的語言文言化、書面化,張總督的語言粗魯、口語化。②敘事語言簡約、平實,大多直陳其事,少有修飾。③古雅厚重有韻味,多有詩詞歌謠入文。
4.朱先生幫助張總督實現(xiàn)了愿望,但又處處拒絕張總督。小說這樣寫有何用意?請談談你的理解。
答: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答案 ①使故事更曲折,增強了文本張力,激發(fā)了讀者的閱讀興趣。②在矛盾中,刻畫并豐富了二人的性格,尤其是顯示了朱先生的人格和威望。③強化主題,通過拒絕,表明朱先生此行的目的是為民請命,贊美了知識分子
10、的擔當。
1.小說第二段寫張總督的信有什么作用?
答: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答案?、俳淮敃r的社會環(huán)境,寫出了張總督誠邀朱先生的原因,暗示了朱先生退兵的動機;②一下子把人物放在典型環(huán)境和尖銳矛盾沖突中,有利于塑造人物形象。
2.賞析文中畫波浪線部分的動作描寫。
答: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答案 用大吃大嚼的饑餓與放松暗示朱先生任務的艱巨
11、和壓力的巨大,同時也表現(xiàn)出朱先生對張總督盛情的不以為然,體現(xiàn)了朱先生勇敢擔當卻不居功的知識分子的質(zhì)樸、淡泊、從容的性格。
3.小說中朱先生的形象有哪些特點?請簡要概括。
答: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答案 ①不畏權勢。張總督的官差送張總督的親筆手諭到來,朱先生仍堅持晨誦。②胸襟開闊,見識遠大。朱先生力勸方升退兵不是為了張總督,而是為了不讓關中百姓飽受戰(zhàn)亂之苦。③淡定自若,大智大勇。朱先生只身一人前往軍營,與方升周旋,終于勸退清兵。④飽讀詩書,圣哲儒雅。
4.朱先生勸方
12、升退兵的過程充滿著關中大儒的智慧,上文已刪節(jié),請結(jié)合下面補充的文字具體分析其智慧的表現(xiàn)。
方巡撫在他的行營里接見了朱先生,并備下一桌豐盛的晚餐,朱先生卻遠遠坐著不上餐桌。方巡撫謙和地說:“先生屈就便餐。待我平定逆賊收復西安之后,再請先生?!敝煜壬鷵u搖頭,仍不動身。方巡撫問得緊了,朱先生才說:“我害怕?!狈窖矒釂枺骸斑@里就你和我,怕什么?”朱先生囁嚅道:“我看見你這一身戎裝就好像看見了白刀子進去紅刀子拔出。我害怕?!狈窖矒崧犃T哈哈大笑:“哎呀先生,好,今日我破例一次?!闭f罷便脫下戎裝。朱先生這才坐到桌前,說:“這才像個人了。”
席間,朱先生不動葷菜更不動酒,見方巡撫剛放下筷子,便從褡褳里掏出
13、一只瓦罐,把盤中剩下的葷菜素菜傾盤倒進瓦罐里去,憨憨地說:“我把這些好東西帶回家去,讓孩子嘗嘗?!狈窖矒狍@問:“何至于此?”朱先生說:“天下大亂,大家都忙著爭權逐利,誰個體恤平民百姓?我今日專程求恩師討活路來了?!狈窖矒犷D然激憤起來:“先生為關中大儒,既已困拮如此,百姓更是苦不堪言。我正為此披掛戎裝,平叛討賊,重振朝綱,百姓正翹首以待?!敝煜壬@鈨煽傻貑枺骸澳隳芷蕉P中,我深信不疑。武昌呢?湖廣各省呢?誰去平叛?”方升說:“我為清臣,誓為朝廷盡忠。我丟掉的江山,由我收回。至于武昌湖廣,那非我轄地,鞭長莫及?!敝煜壬φf:“一樹既老且朽,根枯了,干空了,枝股枯死,只有一枝一梢榮茂,這一枝一梢還
14、能維系多久?”方巡撫聽了,先是警惕地打量著朱先生,繼而臉色驟變,站起身來:“先生免言!我原以為你清高儒雅,想不到已改投門庭,為叛賊充當說客!”朱先生坐著不動,稍微提高了話音:“恩師聽我坦白。張總督文告我只領受三條,一為剪辮子,一為放足,一為禁煙,我仍矢守白鹿書院,晨誦午習,傳道授業(yè)解惑;仍然恪守‘學為好人’的宗旨?!闭f著就掏出方升題贈的條幅。方升怒氣難平:“我只要親自腰斬了那個負義之徒,寧可肝腦涂地亦不顧及。”朱先生聽了不以為然地笑了:“不義之徒自有災池等著他,何必你興師動眾?恩師常言‘順時利世’,在秦為政多年,頗獲人心。而今挾刃領兵幾十萬進入關中,腰斬的豈止張某一人?目下城里城外驚慌失措,謠
15、傳恩師要洗城。戰(zhàn)事一起,遭傷害的是百姓,你就要落千古罵名了?!闭f到此,朱先生背起褡褳就告辭徑自去了。
答: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答案?、儆袀涠鴣?。見方升之前準備了方升題寫的“學為好人”的字幅。②用害怕見到軍人戎裝的話,讓方升脫下戎裝,變被動為主動。③用把葷菜素菜傾盤倒進瓦罐里的舉動誘使方升說出“百姓更是苦不堪言”的話。④用樹將枯死來比喻清廷即將覆滅,讓方升看清大勢所趨。⑤拿出方升題寫的字幅“學為好人”,既一語雙關又拉近距離,為方升最終接受他的勸導打下基礎。⑥在方升臉色驟變時,既針鋒相對“提高了話音”,但又極有分寸,只是“稍微提高”而已。⑦曉以利害,讓方升自己明白不該傷害百姓,不落千古罵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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